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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.19晋江独发(2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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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日在永喜宫匆匆一见,毓秀也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。

这些日子以来,她一直极端地把自己所有的伤心与委屈都归结为失去华砚,却一直暗暗否定失去陶菁对她造成什么影响。

没有陶菁在她身边插科打诨,疯言疯语的日子,竟如此难熬。不可否认的是,她日日面对姜郁必须要绷紧的那一根弦,在望见陶菁俊秀淡然的一张脸时,才会稍稍松弛。

毓秀梦到东宫的桃花树,桃花树下站着一个白衣长袍、长身矗立的身影。

花落如雨,一阵风起,桃花瓣漫天纷飞。毓秀想上前,却迈不开步子。桃花落尽,站在树下的那个人,都没有回头。

姜郁探身过去,拿白绢为毓秀擦了眼泪,想叫她起身,犹豫了一下,还是把手收了回来。

毓秀陷在一个无法结束的梦里,流完了眼泪,又流了一身热汗,身子像困在蒸笼里一样难过。

姜郁匆匆把剩余的奏折批完,眼看着毓秀整个人被汗水浸透,又一直紧紧皱着眉头,就小心翼翼地躺到她身边,抱起她拍她的肩背,“皇上,别睡了。”

毓秀从梦中惊醒,睁开眼之后好半晌都分不清什么是虚幻,什么是现实。

映入眼帘的,是姜郁的一双蓝眸,和忧心忡忡的一张脸。

姜郁理了理毓秀汗湿的长发,轻笑着说一句,“皇上做梦了吗?”

毓秀莫名觉得两眼酸涩,下意识地就抬手去摸了摸脸。

姜郁握住毓秀的手,笑着对她说一句,“皇上梦中流了眼泪,臣都帮你擦干净了。”

毓秀脸一红,垂眉讪笑道,“好在只在伯良面前失态。”

姜郁伸手摸了摸毓秀的脖颈处,笑道,“皇上流了很多汗,要不要吩咐侍从预备洗澡水?”

毓秀也觉得身上不舒服,就顺势应承了姜郁的提议。姜郁紧紧搂了毓秀一下,才撑起身把她拉了起来。

二人略略整理仪容,姜郁才召侍从来吩咐在金麟殿为毓秀准备花浴,勤政殿外就有人禀报,说九宫侯求见。

今日在城门迎华砚回京的时候,九宫侯推病告假,偏偏在这个时辰进宫求见,必定是为洛琦的事气闷。

毓秀看了一眼姜郁,苦笑着摇摇头,“侯爷称病告假的时候,我还以为可以再拖延些日子再见他,谁知还是躲不过。”

姜郁握着毓秀的手安抚一句,“皇上若身子不适,不如先请九宫侯回府,来日再召见他。”

毓秀思索半晌,顾自走到屏风换了半朝服的外袍,走到姜郁面前抓着他两只手握了握,点头道,“九宫侯不请自来,进宫之前并未通报,并非是他不懂礼数,恐怕是真的伤了心,才顾不得君臣之礼,进宫来兴师问罪。”

姜郁反握住毓秀手,安抚她道,“见到侯爵之前,皇上先不必多心。他也未必是来兴师问罪,又兴许是自觉洛琦为臣有失,进宫来向皇上请罪的。”

他的本意是想安抚毓秀,可话一出口,自己又觉得没底气。

毓秀不能不领姜郁的情,不得已松弛了表情,故作一脸轻松的姿态,放了他的手,出门到正殿。

正殿之中只有九宫侯一人,他原本站着,见毓秀从偏殿走出来,就转身朝着她的方向跪地行礼,“皇上万福金安。”

毓秀快步上前,弯腰去扶九宫侯,“侯爵不必多礼。”

九宫侯不接毓秀的手,伏地叩首道,“老臣今日是特别来向皇上请罪的,请皇上无论如何也要受臣这一拜。”

毓秀听他声戚戚然,哪里还敢拒绝,只得收了手,回上首龙椅上坐定。

“侯爵请平身说话。”

九宫侯头磕在地上半晌,终于直起上身,老泪纵横,对毓秀道,“臣教子无方,毁了皇上的大计,臣罪该万死,只求为犬子请一个全尸。”

毓秀心里吃惊,一时分不清九宫侯是否正话反说,面上的表情也变得有点僵硬,“朕虽下令封锁消息,侯爵想必也已经知道那日宫里发生的事。不是思齐的错,是朕昏庸无能,对思齐不起。”

她一边说,一边打量九宫侯的表情,想推断他是真的心怀愧疚,自觉万死,还是以退为进,明里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,暗以兴师问罪。

九宫侯见毓秀一脸审视,猜到她生疑,就把头重重磕在地上,“洛琦忤逆犯上,罪当处以极刑,臣不求皇上宽恕他的性命,只求皇上念在洛家世代为明哲家布局的份上,赐他一个全尸。”

一字一句,铿锵有力。

毓秀听了这话,又分明听到九宫侯额头磕到地砖的闷响,心中不安,哪里还坐得住,忙起身走到九宫侯面前扶他,“朕与思齐一世君臣,是自幼就结下的怨愤,如今就算拼尽一切,也要救回他的性命,又怎么忍心会杀他。若来日思齐痊愈,他原回到我身边,继续做我的布局人,我自当躬身抬手,将九龙章奉上,若他心灰意冷,不愿在我身侧,我自会放他出宫,恩赏他一世荣华。侯爵明知朕对思齐的心意,若还执意请罪,就是逼朕跪地向你请罪了。”

九宫侯大惊失色,连说了几句惶恐,眼看着毓秀要真的要跪到地上,忙接着她的胳膊一同站起身,“皇上如此,折煞老臣。自从听说犬子的逆行,惶惶不可终日,躲在府中等吾皇降罪,自觉颜面无存,才会托病告假未能出城迎回华殿下的灵柩。昨夜彻夜未眠,白日心中煎熬,羞愧难当,十分纠结,才厚着脸皮进宫来向皇上请罪。”

毓秀鼻头发酸,眼前一片模糊,“心中煎熬,羞愧难当的是朕。良禽择木而栖,思齐明知我并非良主,不得相托,却顾念忠义,不得已才会自损身体。说到底,罪因还是朕。”

九宫侯哀哀道,“皇上若说这话,就是要臣的命了。”

“侯爵何出此言?”

“老臣原本只是为犬子请罪,皇上的话却字字戳了老臣的心,老臣教子无方,愿同犬子一起领罪。”

毓秀用力扯了一把九宫侯,将他拉到右下首第一个座位前,执意要他落座。

她整个人挡在九宫侯身前,他心里十分为难,哪里还敢不坐,只能弯腰坐在座上。

毓秀没有回上位,而是在九宫侯下首的座上坐了,用手制止他要起身的动作,“伯爵稍安勿躁,听我一言。”

九宫侯低头道,“皇上请说。”

毓秀原本只是想安抚九宫侯,并没有完全理清自己的思绪,半晌之后,等她自己也平静一些,才用低沉的语调说一句,“朕相信侯爵是真的想向朕请罪,也请侯爵相信朕是真的想向侯爵请罪。思齐自损身体,还章以明志,朕虽痛心,更多的却是自省。”

九宫侯急着想插话,却被毓秀摆手制止,“侯爵先听朕说完。思齐的决定看似无礼,但他绝不是一个不计代价,冒失冲动之人,他那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,兴许是对朕失望,兴许是对自己失望,又或是,对他布下的这一局棋失望,也兴许,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道理。事已至此,朕不想责怪思齐,也不想苛责自己,这个说法虽自私至极,还请侯爵体谅。”

九宫侯赧然道,“从始至终都是洛家对不起皇上,皇上从不曾对不起洛家。”

毓秀笑道,“谁对谁不起,朕心中有数,却不想承认。身为帝王,即便错了,错的彻底,也只能以先为鉴,只待来日。侯爵深明大义,一定能了然朕的苦衷。”

话说到这个地步,九宫侯也明白了毓秀的用意,他若还执意请罪,毓秀也只是会把之前的话重复一遍。事不过三,没有矫情的道理。

君上不再说冠冕堂皇的话,而是直言标明了立场,为臣若再口口声声“惶恐”、“请罪”,就是有言不由衷的嫌疑了。

九宫侯玩弄心术这些年,自然不愿在毓秀眼里变成一个不干不脆,唯唯诺诺的老庸,君上一言既出,不管他之前有多少煎熬,愧疚,生死不能,都得一并抛了,为今之计,只有商议来日。

毓秀见九宫侯的表情变回一贯的老成沉稳,心中大石落定,淡笑着说一句,“侯爵既然进了宫,就同我一起去永喜宫看一看思齐。朕已吩咐太医院每日奏报他的状况,他人虽然还没有醒,状况却比之前好了许多,今早侍从来报,说是已经能吃一些温软的流食了。”

九宫侯虽深恨洛琦不争,奈何血缘天性,父子情深,又忍不住担忧他的状况,犹豫半晌,都没有说一句话。

毓秀猜到九宫侯的纠结,也认定他是不想在她面前示弱,就轻笑着说一句,“侯爵不必有疑虑,父母之爱子,人之天性。思齐伤病在身,你身为人父怎么会不担忧。”

九宫侯两眼皆哀,“父母之爱子是天性,臣虽是洛琦之父,更是皇家之臣。臣为献帝布了一朝局,原本是盼着那逆子青出于蓝,比我更胜一筹,步步为营,计深谋远,却不料他竟让人如此失望。”

毓秀似笑非笑地摇摇头,“思齐是否让人失望,还有待定论。来日方长……”

她说这话的时候,眼睛并没有看着九宫侯,而是越过他的肩膀,殿门的方向。

九宫侯见毓秀嘴角挂着一丝诡异的笑容,心中疑惑,却不敢相问。只等到她回神,才敢略略应了一声是。

毓秀笑着站起身,九宫侯忙跟着毓秀起身,二人一前一后走到殿门口,毓秀却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,一边推开殿门,一边对门外等候的侍从们说一句,“摆驾永喜宫,你们去偏殿通报皇后,叫他也一起过来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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