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二十一回:言而有信之人(1/2)
莫问君故,赤血苍骨淬青竹。
霞隐日暮,星辰本是无定主。
雾中花,海上楼,捞得几回江心月。
眸中炎,鬓上雪,不情最是醒梦诀。
望舒盈又缺,寒酥归又别。
却道是,无关风月,与君生死有约。
“唉……”
羽拧开保温杯,喝了口温水润润喉咙,然后又发出一声比先前更清晰些的叹息。
“唉。”
虽然已经夏天了,但师父在自己入门时就说过,不管天上几个太阳,过嗓子的水必须是温的,凉水伤人。她不知道为啥,也曾偷偷喝过凉水。结果呢,师兄师姐一个两个耳朵都灵光得很,连喝了水后声音细微的变化也能捕捉,她便吓得不敢不听话了。到现在,练习时常带温水已成了习惯。
她放下杯子。弯腰的时候,她顺手摸了一把在花坛里睡觉的冻冻。这猫倒是聪明,从来不会踩踏漂亮的花,只会拨弄两下野草,或者找个温暖的空地睡觉。花坛里,飞燕草、鸢尾花、绣球花都开成一片,蓝的粉的紫的白的,争奇斗艳。还有一串红,远看就像有一团火在花丛里烧着。这些都是师兄师姐带来的种子,他们知道她喜欢。
冻冻一般不会睡在这儿,但今天又有拍卖品运来。这次,只有两个警员出面,搬运工的数量倒是不少。大约这次没什么值钱的玩意吧。看着人进进出出,她和冻冻一样嫌烦,就跑到自己的长廊花园躲清闲。这次真不是贪玩,她可是实实在在为之后的演出做准备。
但是呢……她的心思并不全在这儿。最近,无关人员总是频繁进出霏云轩,上下的气氛本就浮躁。大伙儿顾不上管她,她反而有些无聊。朋友嘛,不是没有,却是那种不能与家人分享的朋友——否则自己偷师父东西的事就暴露了。所谓做贼心虚,她自然憋着难受。最近也没什么好消息,就连先前说好的……
想到这儿,她埋怨一般踢了一脚地上的小石子。她顺势转身之时,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突兀地出现在楼的转角。她没忍住,绽出一点浅浅的笑,却又觉得有点生气,收住了。
她叉起腰,质问似地对欧阳启闻说:
“怎么来了不打招呼呢?真没礼貌。”
“哈哈哈哈,这不是来问候你了吗?”启闻终于迈步上前,说,“我刚看你唱戏。唱得真好啊,那么投入。我没敢打扰你。”
启闻一路过来,羽的头便越抬越高,但叉腰的气势不减。她昂着脑袋看他,直到他又从兜里掏出一把糖来。她还没看清楚,却下意识伸出双手接过,还左右观察了一下。
“没了,最后一把了。我趁我妹睡着的时候顺的。”启闻笑嘻嘻地说,“我觉得还挺好吃的。结果一拿回家,我还没吃多少,都进她肚子里了。”
羽还在环顾四周,做贼似的将糖塞回口袋里。启闻又问:
“你怎么收个糖还偷偷摸摸的?他们不让吃吗?怕你牙坏?”
“也不止糖。大师姐不让我收客人给的任何礼物,不管贵的还是便宜的。她觉得这样不好……有失礼数。但别人收点,她并不多言,问就是说我小孩子没有判断能力。商师姐说,若我有把握,可以收些不值钱的玩意儿。但大师姐不在的时候,她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所以贵重的布料我也拿过。最后都做好穿在身上了,宫也未问来处。我料她其实知道的。”
“她们对你很好啊。不过,你们的规矩很严格的样子。”
“也不是这样。徵师兄就说,古往今来,伶人都靠打赏过活,没必要装这个清高。角师兄嘛,面儿上答应大家,其实是支持我的。他还会偷偷把客人打赏给他的东西送给我。”
“角?就是那个看上去还算客气,但没两句就冷下脸来的人?没想到他对你不错嘛。”
“虽、虽然如此,你可不能讨厌他。”羽连忙解释,“他对我们都很好,很有耐心——只是对外人没什么好脸色……而且因为一些自己的原因,他也不喜欢对外露面。”
启闻当然是个知趣的人,不会显得没事追问别人家事。他只是随意打听。
“那你师父怎么说呢?按道理讲,你听你师父的就好。”
“她其实不管这些,觉得我们怎么开心怎么来。毕竟戏楼还有很多弟子家里困难。只要演得好,客人愿意抛赏钱上来,便照单全收。我见过庙会上的草台班子,扔什么的都有,甚至有袋装的米面……有时还会砸到人。他们的规矩是,塞到伶人身上的钱可以收,但其他东西都要交上去。我们这儿没这样的说法。只要是那一场的打赏,不管什么都算他们的。”
“那还真不错啊。不过我看,你们那台子很高,也扔不了太沉的东西。”
“哎呀,肯定是钱最实在。”羽比了个硬币一样圆圆的圈,“可是万一大师姐接手了戏楼,我们就没好日子过咯。她那么凶,规矩肯定不少。”
“怕什么?你们师父还算年轻吧,不急着这么一阵。”启闻转过身,望向花丛,饶有兴趣地打量起比先前还要茂密的植物,忽然一愣,“咦?这是不是有个猫?”
“啊。那是冻冻。它在这里睡很久了,你不要打扰它。”
说着,羽看向那只姜色大猫。启闻蹲下来,伸手摸了摸它的头。它只是睁开眼看了启闻一下,然后重新闭上,并不抗拒。
“它好像不讨厌你。挺好的。如果它不喜欢你就会走开。有时它也会对人哈气,但从来不会伸爪子伤人。它脾气可好了,而且看人也准。那些不讨喜的家伙,冻冻就对他们没有好态度。如果我不清楚戏楼的弟子,或外来者为人如何,看它的反应就知道了。”
“都说猫有灵性,还真是。而且看它的毛……都有些发白了。一定是上了年纪。”
“十来年了吧?我来霏云轩的第一年,过年之时收养的它。那年冬天,我记得师父感冒了,总打喷嚏,一开始还以为是猫毛害的,差点将它送走……师父的身体从那时就不好。我想她对大师姐的培养格外上心,也是担心自己撑不到更久的将来吧。”
“咦?”启闻扭头看向她,“莫非楼主大人,患上什么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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