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百零二回:问心无愧(1/2)
两道乌黑的眼泪从皋月君的面容上缓缓下落。那颜色是极深的,像是她融化的瞳孔。但她什么都不再说。
泡沫散尽,几人望向清澈如许的池水,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。它干净得不可思议,谢辙不顾危险跳上浮岛,徒手去打捞那团漂浮的衣裳。强压着心中的悲痛,寒觞怒不可遏地朝着佘子殊吼道:
“这就是你要的结果,就是你要的答案?你什么都不会做,什么也都不觉得,对吗?!”
但这只是单纯的泄愤罢了,寒觞自己也很清楚。看着面不改色的佘子殊,他随即沉重地叹了口气,只觉得喉间滚烫。凛天师拾起地上的降魔杵,直起身,神无君端端地落到他的面前,地面被砸出裂纹,激起一阵尘土。
他看向神无君,那定然是经历了一番苦战的面容。有刀伤,还有烧伤,以及其他法术造成的伤痕。不远处落下朽月君,他的模样也是相似的狼狈,衣服破破烂烂不成样子。两人大约是知道下方发生了什么,这才暂时默契的休战。
谢辙抱着湿漉漉的长衣,迈着僵硬的????????????????步子走到神无君面前。这并不是吸水的料子,他却觉得捧在手上沉甸甸的,双臂怎么也使不上力。神无君伸出手,却只是停在那团织物上方,终归没能落下去。
他没有表情,也没能落泪。非人的双瞳里,谢辙看不出半点言语。因为他没有心吗?
“没有……”
这时候,走到清水池边的佘子殊说出了这样的话。
“没有人,”她说,“叶吟鹓不在这里。”
听了这话,皋月君突然拼尽全力向前爬动。寒觞赶忙追上,生怕她落下去。可皋月君也只是在水边探出身子,观望半晌。接着,她深深吸了口气。两道漆黑的痕迹还挂在她脸上,看上去有种说不出的可怖。
“竟然,不在这里……”她喃喃道,“什么时候,是谁……?”
“那在哪里?”佘子殊的情绪突然出现了起伏,“会在哪里?没有必要骗我,对吧?又是为什么呢?答案像是有意识在躲避我一样。啊啊……胸口里,空荡荡的,花瓣在里面敲敲打打,这是模仿悲伤的感觉吗?怎么才能看到,怎么才能知道?我只是,想……”
她有些痛苦地蹲下身,原本没有表情的面庞竟然能让人看出些许彷徨,即便这算不上确切的情绪,而是某种感觉。没有人上前说什么,做什么,他们看待她的眼神,在怜悯之中也有一丝冷漠。那是与之前的她的脸上相似的表情。
“果然……我知道了。”
子殊撕扯着两边的鬓发,摇晃地站起身。她忽然转向朽月君的方向,朝他走过去。朽月君多少有些不明所以,他皱着眉,茫然地看着这个无机的偶人。就在距离他几步之遥时,子殊停了下来,向他伸出单臂,并张开了手。
在朽月君腰间别着的画卷毫无征兆地燃烧起来。他一惊,立刻伸手去抓。但为时已晚,画卷被完全焚烧,却重新完整地出现在佘子殊的手上。朽月君感到前所未有的惊讶——这一招他只在这个赝品面前用过一次,她是如何看透了本质,记下并娴熟地使出来?
画卷因打斗发生了折损,有些残破。虽然皱皱巴巴的,但好在没有严重的损坏。在每个人的注视下,佘子殊毫不犹豫地展开画卷。
青色、绿色、红色……各式各样光华从画卷中溢出,投射到她的脸上。在那一刻,他们发现佘子殊的面容完全消失了。她的脸笼罩在光中,五官失去轮廓,变得模糊一团。她好像想要发出叫喊,却只有嘶哑的气流声,显得凄厉可怜。谢辙回过头,大步走到皋月君面前。
“那究竟是什么东西?!”
“……是如月君。”皋月君回答前,神无君却率先开口,“柳酣雪解·如月君。”
“什么?”
这个答案显然是谢辙没想到的,寒觞也没能听明白。可是,从凛天师,甚至朽月君的表情上看,他们似乎早就隐隐猜到了答案。朽月君突然用五指掐住自己的脸,难以自持地抖着身体,最终爆发出尖锐的笑声来。
“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——真有你的,郁雨鸣蜩!高。实在是高!就连我也是刚想明白不久。那两幅画,你一直在殁影阁好好珍藏着,对吧?其原理竟是有所不同的,????????????????这幅画,上一任如月君的话,竟然和另一幅美人图并非一个性质。”
“不妨把话说得明白些?”谢辙质问道。
“是肉。”
他听到的是凛天师的声音。谢辙回过头看向他,寒觞也是。他们竟然从这短短的两个字中听出了颤抖的意味。而凛天师的脸色也在此刻显得惨白无比。
“当年的柳酣雪解消失了,才有如今的绀香梅见。传言说,那时的如月君所绘制的一切都会永远成为画中之物。在一场画技的比试中,她的对手,利用特殊的药粉制造了迷惑所有人的美人图,它成了现今莺月君的灵魂。她的骨,是当年一个叫青鬼的女人留下的面具,那女人与朽月君当年追查的案子有关……她的肉一直没有着落,为了摆脱看似自由的梦境,逃到现实中来,她必须找到合适的容器。而在那场比赛中,如月君,用那描绘天地万物的神笔将自己画了进去。所以……这幅画不是魂,是肉。”
“等等,也就是说……”
“黄泉之花是她的灵魂,她的躯壳并非实实在在的肉体——而是人类的骨灰。她的身体正是她的骨,所以莺月君不会选择她作为容器,这不是她想要的。现在她打开了那幅画,也就拥有了真正意义上的肉。魂、骨、肉,是人类所有之物。但即使这样,也不是说一切拥有魂骨肉的都会是人。她终归没有心。”
“她有执念。”
像是在提醒什么,皋月君轻声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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